【完结】一位陌生友人的来信(2022.4.26)

依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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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    著名音乐剧演员郑云龙完成了他艺术生涯的最后一场演出之后，在一个清晨回到了家。这一天正好是他的生日。

       “六十九岁了。”他轻轻叹了口气。

       门口的邮箱里放着一个信封，他取出来，缓缓走进屋里。在外演出时带的行李不多，简单收拾之后，他便打开了那封信。

       “大龙……”

       熟悉的称呼和铿锵有力的字迹告诉他，这封信是阿云嘎寄来的。郑云龙知道他和自己一样，不久前也刚结束了最后一场演出。他正想着要找阿云嘎聊聊，就收到了他的信。

       “这么大年纪了，怎么又突然写起信来。”郑云龙笑着念叨了一句。他慢慢地坐下来，开始读信。

       昨天晚上，我完成了我人生中最后一场音乐剧演出——是的，我将不再登上舞台，我作为一名音乐剧演员的使命已经结束了。未来的日子里，毫无疑问我还会继续热爱艺术，继续歌唱（相信你也一样），但没有排练与演出，我将有大把的时间与自己相处。夜里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很久：对于舞台，我已经做到了没有遗憾；但是对于我自己，我无法这么说，因为我有一个一直以来深藏于心底的秘密。

       我本想将这秘密永远埋藏，但离开舞台，我什么都没有了，我怎能抱着满心遗憾度过后面的日子？于是，就在今天，我把手机关机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纷扰，安安静静坐在书桌前写下这封信，将我的秘密告诉你。

       大龙啊，我爱你。

   

       我和你相识于一腔年少，到现在算算已有五十余年的交情。可我太迟钝，在不惑之年才幡然醒悟心之所向。

       这些年里，我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，我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呢？

       也许是在内蒙古的时候。很早就约定好带你去看草原的风景，那是我们都期待已久的旅行。我们在草原上一起骑马、射箭，一起品尝手把肉和蒙古奶茶，一起看烟花。在漫天绚烂之下，你转过头，望向我眼底。我从小在草原长大，可那是我第一次拥有那样美的夜晚。

       也许是在《歌手》录制时期。由于连续高强度的排练，我发高烧到四十度，又逐渐恶化成肺炎。从医院输完液回到酒店，看着你们排练，我突然发现，你分担了很多本属于队长的工作。原来你早已不是我记忆中那个嘴里总喊着“别练了行不行”的顽皮少年，而是已经成长为可以带领队伍的独当一面的大人。那天我任性地靠在了你的肩膀上，你有没有听见我的心跳？

       又或许是在《声入人心》节目的排练厅里。和你一起录制节目的三个月里，我真的有找回当年学生时期的熟悉感觉。在排练厅里，你投入地练着歌，我在旁边弹钢琴给你伴奏。我们是那么默契，我甚至不需要看乐谱，只需要望着你的眼睛，就能找准每一个音符、每一个节拍，就像大学四年里无数个平常的午后时光。我享受着这样的时间，贪心地希望它能停留得久一点，再久一点。

       不，也许还要早得多，是在大二那年在青岛的海边。你非要我去一趟青岛，于是在大二那年我和你一起回到了你的家乡。有一天下着大雨，你开着车带我去看海。我们在雨里疯跑，一路跑进海水里，连海浪都盖不住我们的放声大笑。脚下是波涛汹涌的水面，头顶是摇摇晃晃的天空，而身旁，是清澈明亮的你。

       你看，我真的说不清楚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爱上你的。大龙，你就像一个满满当当的记忆包裹，无论过去多久，都能在你眼中看见一个熟悉的我自己。

       我爱你，在我意识到这件事时，好像已经爱了你很久很久。

   

       你啊，自由奔放，就像一匹野马，奔跑在属于我的那一片草原上。

       大学四年，我们一起赶课、一起说天侃地，在无数个日子里为各自的想法吵得不可开交。后来，我们辗转于不同的城市，追寻梦想，好像长大了，又似乎没有长大。不论是否有细纹攀上你的眼角，是否有银丝掩盖你的黑发，在我心里，你永远是曾经对面床铺那个单纯随性的少年。

       你是那么美好、那么明朗的一个人，身上有我无比向往的东西，很难不去爱你。

       你是完全打开的一个人，从不掩饰自己的想法，或是去追求什么“完美”的面具，而是永远以最坦诚的态度面对一切，不论是自己的生活还是他人。我想正是这样的真实成就了你。你把台上的故事和台下的现实生活分得清清楚楚，你能够用完整、真实的自己去体验生活并享受其中，因此也能毫无保留地投入到戏中，塑造角色。正因如此，你饰演的堂吉诃德、史大喜、杰克与海德……他们个个鲜活灵动，富有魅力。

       你是大海的孩子，海水在你身上留下印记，因此你清澈、坦荡，包容万物。你从小被身边人给予的爱滋养着，使你现在也拥有爱的能力。你爱自然万物，大到草原大海，小到一花一木。你爱周围的朋友，相处时永远热情洋溢，做大家身边的开心果。你爱艺术与戏剧，用心感受、刻苦钻研，每一次呈现出来的东西都是好的。你甚至爱降临在身上的苦难，尽管生活艰难，梦想遥远，你仍愿意接受痛苦，坚定地前行。

       你爱世间万物，而我爱这样的你。

       我们也曾有过接近爱情的时刻。我帮你整理过领结、喷过发胶，用纸巾擦过你的嘴角，唱着《慢慢喜欢你》牵过你的手，靠在你身上听过你的心跳。我们隔着人海相望过，一起唱过情歌，在无数个时刻用力拥抱，你也曾在众人注视之下，直接又热烈地给予我一个吻。

       世人眼中，我们是挚友，是知音。我们的关系是那么的好，尽管曾有一段时间身陷舆论之中，但你在每一个采访里坚定地说了一遍又一遍：“没有什么可以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关系。”

       这么多年来，和你有这样深厚的情感，这样密切的联系，其实我已经很满足了，真的，大龙，我很满足。

       我不想打扰你的生活，也不向你讨要什么结果，因为我了解你，与爱情相比，你更在乎的是梦想，音乐剧对你来说永远是最重要的。我现在说这些只是希望你能知道，我爱你，这就是我的秘密，仅此而已。

   

       写到这里，我已经太困、太累了，年纪大了，很多时候都感到力不从心。想说的已经说出口了，不如就到这里吧。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已经快到你的生日了，最后再附上一句：

       生日快乐，我的大龙。

       这几天里，阿云嘎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。结束演出后的日子里，没有任何工作电话找到他，而寄出那封给友人的信后，他的心里也没有了需要隐藏压抑的秘密。他甚至还有些不太习惯这样轻松又宁静的生活。

       “咚咚咚……”突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安静。

       阿云嘎带着疑惑打开门，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出现在眼前。他有些惊讶地发现面前的人眼眶微微发红。

       “嘎子。”郑云龙开口，湿漉漉的眼底有无限温柔。

       “你还愿意和我去瑞士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