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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【完结】] 【完结】游园惊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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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5-11-5 23:25:01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创作分类
特殊设定: 无 
分级: 全年龄 
说明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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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后由 尔冬 于 2025-11-6 07:26 编辑

  梅雨季节的苏州,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花香与水汽。郑云龙撑了把伞,站在一片回廊,小雨绵绵地下,为这座城市拢上了一层多情的氤氲,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荷塘上,漾起无数细小的涟漪。

  导航在雨天时灵时不灵,他焦急地看着自己在原地打转,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越来越近了,郑云龙并不想第一次见面就给对方留下坏印象。

  雨霖铃雾蒙蒙,九曲回廊十八弯,郑云龙早已经忘了自己走过了哪个月洞口,瞧了什么古典籍,蒙蒙细雨里头连方向都辨不清,晕头转脑地不知道往哪里去。

  人迷了路,只得硬着头皮往一个方向走,走到一片通向一片竹林的石径,这路并不宽,伞被竹叶东打一下西蹭一下,连着水珠子砸碎在地上,郑云龙生得高,只好低着头耸着肩膀半收雨伞往前走去。

  林子里隐隐约约传出来笛子的声音,郑云龙脚下一停,怔愣着呆在原地,笛声清透悠扬穿着竹叶娑行,丝丝缕缕的声音勾的人脚步都轻缓下来。他侧身,雨后沁人的竹香沾染了他的衣摆,嗒嗒两声鼓韵敲在雨里,一时竟分不清是雨打竹叶还是丝竹起仙音。

  他心如擂鼓,脚下步子生风,迈过竹林桥的瞬间豁然开朗,入目所及一六角古亭,乐师鼓手琵琶女,随着第一颗南海珍珠落在玉质盘上,鼓乐丝竹同歌同语,两声鼓点解开缠绵悱恻的动人往事。

  月白的水袖随着乐曲铺开,仿佛明月仙尘落入凡间,青翠点朱束起如墨瀑发,还未看清尊容,丹唇未启曲调先成便如平地起了一只凤凰如火如荼,围着这座六角亭翩翩起舞。

  衣服粘在脊背上并不舒服,额头上也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,可这会全然顾不得了,他一双眼睛粘在亭中人影上,飘飘忽忽,神魂颠倒。

  空山玉碎,芙蓉泣露也无外乎此,隔着层层纱影帷幕更添几分凄楚哀婉动人的味道。

  一曲停住,他浑然不觉自己也成了一道奇景,手里拿着伞却没撑开,像头呆鹅一样站在雨幕,乐师们互相打了个眼色,收了尾调后拈了香花冲他丢去。亭子里嘻嘻哈哈一片,邀他进来坐坐,郑云龙如梦初醒,支支吾吾战战兢兢闹了个红脸,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。

  “你找谁?”话一出口,郑云龙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情,四下望去也没看见谁该是这个声音。

  那人有些无奈地重复,“你找谁?”

  郑云龙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,猫一样的模样,“你……”

  此时的声音与方才的凤凰清鸣截然不同,分明是个男人的声音。

  “你是……阿云嘎吗?”

  这下换作亭子里的人诧异了。

  雨下的更加密起来了,郑云龙撑起了伞,“要不要待会再……”

  话没讲完,手腕就被人攥住,两个人三步并两步跑进了一旁的回廊,阿云嘎提着裙摆,冲着其他人交代一番,拉着郑云龙钻进一旁的月洞又跑了起来。

  郑云龙并不知道为什么跟着跑,手腕被攥得很紧,虽然下雨,可那只手却意外的干燥柔软。

  跑进屋子里后雨势哗一下大了起来,郑云龙回头,指指亭子的方向,意思是那些人怎么办。

  阿云嘎扶着膝盖喘气,“不要紧,他们避会雨再出来,我怕你急,耽误时间,就先拉着你跑过来了。”

  郑云龙抿抿嘴,看着小凤凰脸上的水珠落下来,心里有点不是滋味。

  “没那么急的。”他轻声说。

  “什么?”阿云嘎没听清。

  “没什么!”郑云龙摆摆手,“谢谢你。”

  阿云嘎抬起头来,水珠从他额前的碎发滑落,沿着脸颊的弧度滴在衣襟上。他用指腹轻轻擦了擦鬓边,笑道:“谢什么,本来也是我约你在这里见面的,没想到雨越下越大。”

  他说话时眼尾微微上扬,那双眼睛在雨后的朦胧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。郑云龙这才注意到他眼周还残留着淡淡的金粉,随着他眨眼的动作若隐若现,像是落日的余晖不小心洒在了他的睫毛上。

  郑云龙一时间有些恍神。

  他好像看到了几百年前的自己。

  “你怎么了?”阿云嘎问他。

  郑云龙愣怔着,眼睛直直的,“我好像来过这里。”

  记忆如同潮水一样山呼海啸,让人陷入其中无法抬头,青纱帷帐,衣袂飘飘,仙乐声声入耳,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,脚下踩着的已经不是大理石的地板,而是一窄青石台阶。

  郑云龙抬起了脚,又或者更贴切一点说,郑云龙看着记忆里的自己抬起了脚,往前一步一步的走着,他穿了一身靛蓝色的衣裳,背上背了一个竹筐,一副书生打扮。

  阳光透过旁边的竹林,丝丝缕缕的洒在地上,他手里捏了一块荷花酥,小心翼翼拿手绢捧着,穿过狭窄的小路,站到亭子跟前。

  亭子里的人一颦一笑皆是风情,衣袂翻转,水袖流星,满头珠翠华彩,腰间珍珠连衫。阿云嘎抬起头冲着郑云龙的方向盈盈一笑,把郑云龙笑得脸色发红,竭力抿住嘴,扬扬手里的手帕。

  阿云嘎收了嗓冲他走来,“不是说今天去替人抄书先不来了吗?”

  “我抄的快,没耽搁时间,这是主家赏我的荷花酥,稀罕得不得了,你快尝尝。”说着郑云龙把手帕打开,一枚精巧的荷花酥就泛在了手心里。

  “这么像!我还是头一次见着……这样的点心。”阿云嘎惊喜地睁大了眼睛。

  “快尝尝。”

  阿云嘎捧起它小心翼翼咬了一小口,层层叠叠的酥皮儿在舌尖抿开,甜酥的油脂气息从嘴里弥漫,仔细嚼嚼,还能品出一丝豆沙的清甜。

  “真好吃,你快尝尝。”

  郑云龙张大嘴巴作势要一口全部吞下去,看着阿云嘎可怜巴巴的眼神,咬下了边边上的一点砸了砸嘴,“是甜。”

  “再吃点?”

  “你吃吧,馋的口水都要掉下来了。”

  阿云嘎踢了他一脚,“我哪这么没出息?”

  “定了走的日子了吗?”

  “嗯,后天走。”

  阿云嘎立刻觉得手里的糕点也没有那么甜了,他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,抬手拍了拍郑云龙的肩膀,“行呀,好好学,你是咱们这儿最有出息的一个,你肯定能考上。”

  郑云龙看着阿云嘎的笑,心里有些不是滋味,他无意识的咬着嘴皮儿,思虑再三,一咬牙握住了阿云嘎的手。

  “你,你等着我,我会回来的,我一定会考上的,到时候……到时候……”

  “到时候怎么样?”

  “你......你跟我一起走,我们一起去京城去......去哪里都行,去你想去的地方,只要是咱俩在一块儿,去哪儿都行。”

  阿云嘎睫毛微微颤动,不动声色的抽回了自己的手,他苦笑了一下,“开什么玩笑,我怎么能跟着你去呢?我是贱籍,你带着我会让别人耻笑的,况且我不会去京城,我哪里也不会去,我就守在这里。”

  “可是,可是......”

  “没有好可是的,大龙,你看天上的云,你就像是那片云,注定是要飘向远方去更高的地方。而我和你不一样,我是你脚下的这片草,我命该就是要被人如此践踏,但我已经很幸运了,我遇到了师父,遇到了你,还有镇子里的大家都那么好,他们都没嫌弃过我的出身,我在这里可以唱戏,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。”

  “但去了京城就不一样了,我会成为你的拖累,我会成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,况且……我们……我去了又能以什么样的身份呢?”

  郑云龙捏着阿云嘎的手腕不要他松开,“什么身份,什么云彩,我不信这些,我从小念书也好,考功名也罢,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帮你脱贱籍,想去哪儿就去哪儿,你给你跟着我,自然是,自然是……你不和我在一起,我以后的日子又有什么意义呢?”

  “不是的。”阿云嘎晃晃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腕,“你是我生平所见过最正义,最善良的一个人,你愿意为了我考取功名,愿意帮西街的阿嬷写状子,被那些混混打的头破血流也要咬牙写。就连只是小时候给你过你糖饼的奶奶,你为了记这份恩情,一直奉养她到走。”

  “你的心里有大抱负,大前途,冬天那么冷,手都伸不直,你还在抄书,夏天天气那么炎热汗水糊的人眼睛都睁不开,可你还在写,春去秋来,寒来暑往,你没有一日敢停下。你付出了那么多心血,做了那么多的努力,不该只是为了我,还要为了自己,更是为了你的道义,你一定会是一个好官的,不要让我成为你的负担。”

  “你要做一片云彩,而不是做任何人手里的风筝。”

  郑云龙鼻头红红,声音也瓮了起来,“可我不想和你分开,没有你,我做什么都不会开心的。”

  阿云嘎抬手抱住了他,“咱们又不是一辈子不见了,会的,会再见面的,你要考出去考得远远的,你要让天下不再有不白之事,要让良家不在蒙冤入贱籍,我们一定会有相见的时候,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,帮你守好家。”

  郑云龙哽咽的点头,“如果我有本事了,我有能力护住你了,你愿不愿意跟我走?”

  “不要护着我,我不需要,我要你照顾好自己,等着咱俩能再见的那天。”

  一滴水落了下来,打破了时间的涟漪,郑云龙泪流满面,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分别。

  “你怎么了?”阿云嘎慌乱的找纸巾。

  郑云龙噫噫呜呜地哭了起来,“不知道啊,突然好难过。”

  阿云嘎顾不上自己的妆卸没卸,翻遍全身的兜也没找到一片纸巾,他只好捏起自己的半边袖子,轻轻的擦拭郑云龙脸上的泪水。

  郑云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,“你这样我更想哭了,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也给我擦过眼泪。”

  “别……别哭啊,你一哭,别人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?”阿云嘎手忙脚乱的把这个大个子搂进怀里拍拍,duang大一只为什么突然开始哭了。

  “你怎么了?怎么了?”

  郑云龙眼泪朦胧,抽抽噎噎的,“我刚刚好像看到了我曾经写过的前半部分的故事了,就是这个博物馆的故事,好真实啊,就像在我眼前一样,我看到了两个人的分别,心里好难受啊。”

  阿云嘎叹了口气,“也不怪你会这么难过,这个故事就是很感人的,这其实是我祖师爷的故事,听说是因为你写的太好了,所以馆长才叫我务必要把你请过来,把后半部分给你补全。”

  “所以后来他们见面了吗?”郑云龙眼泪吧嗒的问。

  阿云嘎抿抿嘴,看了看外头雨下得小了些, “你跟我来。”

  他带着郑云龙回到了自己的屋子,“你等我一下,我要把脸给洗了,虽然呢,我们这里是戏曲博物馆也教人唱戏,但是呢,博物馆是博物馆,戏台子是戏台子,进馆里是不能穿着戏服进去的。”

  郑云龙点点头,背着大书包坐在一旁的凳子上,看着阿云嘎卸妆。

  浓墨重彩的妆容渐渐地卸去,渐渐显露出少年人清瘦挺拔的身材,洗尽铅华之后,是一张极其让人意外的脸,挺拔的鼻梁,深邃的眼窝,漂亮的像一只外国的洋娃娃。

  “你?”

  阿云嘎指了指自己的脸,“我?我是内蒙人,长得是不是很像外国人?我小时候他们经常问我是不是混血来着。”

  郑云龙点点头,他是个真诚的有些笨拙的人,“好漂亮。”

  阿云嘎呲牙一笑,“我确实挺漂亮。”

  说完就一个猛子扎进了洗手池里,疯狂开始搓起了自己的脸,郑云龙看着他暴力的手法不禁有些咋舌,幸亏是底子长得好,不然的话谁的脸经得起这么搓。

  收拾完毕之后,阿云嘎拿了把伞带着郑云龙慢慢的往外走,“我带你去看个东西。”

  “咱们要去的这个地方叫忠烈祠,不对外展出的,这曾是郑家的先祖当时被亲赐的一副铁卷丹书,听说这个丹书可以保他们郑家几代人不降爵位,比免死金牌还要厉害,但是他求了恩典转赠了这里。”

  “这位郑家的老前辈原本是文官考上去的,那个时候新王朝建立不久,刚推行科举,世家大族们盘根结错,牢牢把持着朝政的名额,寒门本来就难出贵子,听说就连他上京赶考的保银都是乡里乡亲们给他凑的,这样的家世怎么会让人看得起啊。”

  “但他实在是太争气了,他那年的时候考上了传胪,狠狠打了那些世家大族的脸,你知道传胪什么意思吗?”

  “知道,全国第四。”

  “对对对,全国第四啊,我和你说,根据历史记载他们那一年前三名根本就是大有水分,皇帝要顾及着世家的颜面,说是第4名,但其实是第1名。”

  “那年郑大人考上之后被钦点送去了大理寺,他不畏强权不惧高官,破获了好多的冤假错案,他还主张给人脱去贱籍,废除贱籍制度,你知道吗?我祖师爷就是他的获益者,当年就是因为他才被废除了贱籍,开门立派形成了自己的戏曲体系。”

  “他们是很好的朋友。”郑云龙说。

  “是吗?这我倒不知道,哎呀,我是少数民族了,其实对历史没有那么多的了解,只是因为在博物馆上班,我觉得对待工作是要认真一些的,所以我才完整的背了这段历史故事。”

  “是的,因为,我就是郑家先祖的后人。”

  阿云嘎大惊,“啊?你是嫡系后人吗?”

  “是的。”郑云龙点头

  “这位郑大人一辈子不是说并无娶妻生子吗?”

  “嗯,我们虽然是嫡系,但据我所知,是被收养的,和这位郑大人并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,他也的确一生没娶。”

  “天呐……”阿云嘎惊叹,“这,这真是,这位郑大人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,他一辈子没有留下子嗣,但是却一直不停地为百姓请命,你知道滨元府案吗?”

  郑云龙点头,“知道,就是咱们这儿的案子,也是为什么他被授予了忠烈侯的案子。”

  “那一年滨元府水患,桥和路全都塌了,有商队去赈灾的路上被人劫了,但是知府胆小怕事儿没有往上报,没想到这是倭寇派人试探,他们看见知府没有声张,半夜里偷偷的潜到滨元府附近的一个村子里屠了村。”

  “发生了这样的大事,知府更不敢说了,只好偷偷的派人去围剿,可惜人家是有备而来,这边被打了措手不及,去一个死一个,去两个死了一双,事情愈演愈烈,那些人丧心病狂,甚至已经计划开始屠城了。”

  “知府连夜偷偷跑了,当地人自发组织起来,开始抗击倭寇,但不知道怎么回事,倭寇突然间被绊住了手脚,衙门里的两个县丞拼死向外求援,正好赶上我的先祖在此巡察地方。”

  “他接到了消息之后,快马加鞭的往这里赶,甚至都来不及向京城禀报一声,好在我的先祖小时候家里穷,没少受欺负,跟着他们当地的戏班子练过功夫,所以比起一般的文官来,是敢和人家上阵拼命的。”

  “据我们留下的家书记载,还没走到跟前,远看着那座城就已经烧了大火,那场仗打得特别惨,我的先祖丢了一只胳膊,他带去的亲兵亲卫全部都打光了,那里边好多人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,滨元府的男人们也都死伤无数,妇孺们都上阵杀敌。”

  “这是硬生生扛着一条命保下了滨元府,只是让人奇怪的是,我的先祖赶到滨元府需要整整两天的时间,但这两天里边不知道是怎样坚持下来的。我的家书并没有记载,关于家里的宗祠祖庙也没有记载,但我无意中在整理先祖遗稿的时候,发现他提到了这里,所以我才想来这个博物馆里看看。”

  阿云嘎点点头,“嗯……你的直觉挺准的,咱们到了,我想,这个屋子会给你答案的。”

  门被推开,暖黄色的灯光照耀在两个玻璃展柜上,其中一个展柜是御赐郑家先祖的铁卷丹书。

  另一个是一件早已被烧焦了的戏服。

  郑云龙呆立在原地,不敢相信似的用目光把戏服看了一遍又一遍,经过了岁月的洗礼,这件衣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,袖口和下摆处能看到是被火烧过的痕迹。

  他就静静的伫立在这里,没有人知道,也没有人见过,伴随着这幅铁卷丹书,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,就这么一代一代的流传了不知道多少年。

  “当年,祖师爷脱了贱籍,受邀来滨元府唱戏,那时候祖师爷已经很有名头了,别说滨元府,哪怕是京城里头达官贵人们也晓得有这么一号人。”

  阿云嘎拿了块柔软的布擦拭展台,“水灾那会,原本那时候祖师爷唱完戏已经可以走了,但是看着城里的人受苦受难的,他和戏班子不到人就留下来帮忙给人修桥搭路。”

  “结果谁也没成想就被倭寇困在城里了,你不是想知道当年那两天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吗,是祖师爷自请给那些人唱戏,拖延时间,他毒死了两个倭人头目,被抓起来挑断了手筋脚筋。”

  “后来城被围了,城里的人拼死抵抗,当时去给郑家先祖报信的那两个人根本就不是县丞,那是我祖师爷的亲师兄弟,是老祖师爷的亲儿子,不然郑大人怎么会这么快赶到,因为他一眼就认出了,那也是他的兄弟。”

  “当时下了那么多天大雨,火把根本就点不起来。,祖师爷让人把他抬上了城墙,他的师兄弟在城墙上擂鼓,他在城墙上唱,硬生生吊着嗓子吊了一天把自己吊得泣血而亡。”

  郑云龙不敢置信的看着那片血衣,他喃喃自语,“我是听说过有一个人擂鼓助威,但他唱的并不是苏调啊……”

  阿云嘎叹了口气,“的确不是苏调,我祖师爷当年唱的那出戏,是穆桂英挂帅。”

  “他唱了一辈子的大青衣,临死唱了一出刀马旦。”

  “郑大人来城下的那一会,他正好断气。临死前最后一句话是,让郑大人带他的衣裳回家,不必立碑,不必上请,只要生生世世,让他留在这片土地上就好。”

  “你来看,这个东西应该就是你想找的了。”

  郑云龙平复下心绪,眼眶酸胀的跟着他走到了一个小偏门,这座屋子的陈设极其简单,只有一个香炉和一幅画,阿云嘎捻了三炷香,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,将香插进了炉子里。

  这确实就是郑云龙所找的那个东西了。

  也就是他的先祖,同这位名伶前辈曾是至交的证据。

  这幅画是郑家先祖所画,画上的人一袭水袖丹衣,身姿婉转曼妙,正是那出游园惊梦的扮相。

  在末尾注了一行小字。

  “赠予挚爱阿云嘎郑云龙著。”

  他的脑海中开始一幕幕浮现着过去的画面,从几百年前的分别一直到今天的相遇,恍惚间他听到了自己刚进来时问阿云嘎的那句话。

  “你是……阿云嘎吗?”

  阿云嘎牵着他的手跑向大雨,好像过去不知多少次他都牵着自己冲破了不同的阻碍,外头的雨停了,郑云龙的眼泪落下来。

  “你知道,我的名字吗?”郑云龙哽咽的问他,眼睛里闪烁着无法言明复杂情绪。

  外头天晴了,连着阿云嘎的笑一起撞进他的心,“怎么会不知道呢?”

  “你是郑云龙啊。”

  自此,往事里所有的喧嚣都在此刻落地,时间带来了一切答案的回音。

  郑云龙回到家将史料仔仔细细整理完毕,他想这样的情谊不应该只是隐匿在往事的回音,白骨青灰已经随着风飘散而去,但故事的结局不应该被如此书写。

  发表完成之后,郑云龙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。

  窗外的阳光明媚,小鸟叽叽喳喳的停在树上,郑云龙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裳,对着镜子看了又看,他很少穿这样的颜色,但并不难看。

  他想,其实我也挺漂亮的。

  门外吹来的风是暖的,路旁的花散发出迷人的芳香,郑云龙再次来到这个博物馆,不同于上次的狼狈,这一次他在手里提了一盒小小的荷花酥,他想,像阿云嘎那样色彩鲜艳的人,应该是会喜欢这样的甜点。

  月影竹楼,白墙黑瓦,往事一幕幕在他眼前浮现,他早已在过去和现实的梦境交织里看清了自己的心,古曲声声鸣,他再次寻音问路站在了竹影里。

  阿云嘎这次没有唱戏,他坐在假山的石凳上,正在一板一眼的打著拍子,他的眼神是那样的专注和温柔,院子里的草黄了又青,青了又黄,在斑斑驳驳的光影里,他还在唱着几百年前的传承。

  时间随着这场大雨冲刷掉往事里的尘埃,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水流从时间长河里露出,那是少年人金子般的内心在此刻探出璀璨的一角,过去与未来的岁月如歌般交织。

  郑云龙看向他的侧脸,好像要将这几百年的光阴全部看尽,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亭子里的粉衣花影,层层叠叠,眼波流转,岁月把往事织成了一道影子,那些未能宣之于口的情谊,在此刻终将进行传递。
发表于 2025-11-5 23:38:39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
笑死我了人鱼龙你怎么说河南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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