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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【连载】] 【连载】牧羊猫(不定期掉落/短篇合集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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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0-12-9 02:00:46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创作分类
特殊设定: 无 其他 现实向 角色衍生 沙雕 
分级: 全年龄 少肉 
说明:
16px
10px 25px
放一些我和朋友的短篇,都很短不会超过8k!开个楼督促自己写点东西,或者和人聊聊天啥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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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0-12-9 02:01:59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
【海上牧云】
  
  薄云遮日。太阳给云拢着,郑云龙给阿云嘎拢着。于是这里有了很多云,就是风吹起来了,也还是吹不跑。
  草原的空气凉飕飕的,郑云龙却已经擦过了三道汗。阿云嘎在背后玩他的头发,什么话都不说,脸上带着朴素的微笑。
  “热。”郑云龙吐出一个字,并且反手打了他一下。
  四处都是声音,四处都很明亮。天气晴朗得叫人神魂颠倒,虚度这样的好光阴无异于犯罪。犯罪嫌疑人郑云龙理不直气也壮,犯罪嫌疑人阿云嘎有点心虚,但是不好表现得太明显,他只说:“回去又要吃冷的啦。”
  一开始郑云龙是被派出来干活的。阿云嘎忙着生火,郑云龙忙着添乱,阿云嘎就让他出来找石头。这可以说是委以重任,因为他们打算晚上吃石头煮羊。
  草原上石头多的地方千千万万,少的地方几里也找不着一个,郑云龙就是再愣也总不至于去偷敖包。要往远处去呢,他不会骑马。有石头的地方又不好骑摩托车,容易翻,也可能会把人颠下来,因此不得不骑马。除此之外,阿云嘎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,说有人在草原骑摩托正撞到牛身上,摩托车直接往回弹飞出去,车上人发出悠扬的呼叫,随即摔断了一只胳膊。
  牛没有受一点儿伤,牛哞了一声,居然很平静地走开了。
  听过这个故事之后,阿云嘎非常惆怅。茫茫旷野上没有马路的地方,摩托车和牛这样小的东西竟然也能相撞,可见缘分确乎是存在的。他把这个故事转述给郑云龙听,郑云龙就更不愿意出门,他说连牧区交通事故率都不是零,看来一切皆有可能。
  “我会洗菜。”郑云龙撩了一把刘海,“我能负责洗菜吗?”
  “你无所不能。”阿云嘎情绪充沛且激昂地说,“没有大龙我们可怎么办呢!”
  郑云龙虽然已经培养出了超于常人的自信,仍然很吃他这一套,点点头,抄了个馅饼溜溜达达地往外走。
  到了该吃饭的时候,阿云嘎站在门外高声呼喊:“大龙!大龙!”没有应。等了半天,还不见他回转,阿云嘎给他打电话,并且非常感谢现代化,牧区竟然也能打电话!这在十年前真是难以想象。如今在北舞上学的牧区小孩没有办法不交作业了,不然他们返校时会被班主任杀掉。
  郑云龙平静地接起来电,报出自己的方位:“周围有一大片草。”
  “说点有用的。”
  “地上有几个白蘑菇,长在羊粪堆旁边。”
  “……哈哈哈。”
  “蘑菇有用啊!”郑云龙拖着长音说,“蘑菇比你好吃多了。”
  “对,但是不如你。”阿云嘎对着电话笑,一副少数民族天真又甜蜜的样子,“大龙,晚上把你吃掉好吗?”
  “……”郑云龙头上不禁冒出问号,“你这人怎么回事?”
  老话说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,谁能想到肉包子还会变成狗,阿云嘎一去不复返。他环视一周:“树林在你的哪边?东边吗?”
  “哪边是东?”
  唉。养你有什么用呢?羊被你吃掉真是委屈了羊。阿云嘎仿佛恨铁不成钢地说,又不认路,又不能吃,养你用来干嘛?
  对啊。郑云龙很坦然地说,然后像个戴鸡头拜年的光头强一样,呼哧呼哧地笑,笑得内蒙人一头雾水,八尺内蒙人摸不着头脑。
  
  阿云嘎在二里开外找到郑云龙的时候,先看到的是旱獭。正是草原上开花的时候,旱獭四处打洞,把小脑袋从地里伸出来。郑云龙曾经以为这些小东西很肥,终于找了个机会匍匐观察,不禁大失所望。旱獭远看非常像老鼠,嘴是扁圆的,立起来瘦长一条,总是把爪子抱在胸前眺望远方。阿云嘎不知道郑云龙趴在那里干什么,还差点踩到他的背,倒把自己吓得轻轻“啊”了一声。
  旱獭被惊动,便很机警地消失在某个洞里的某处。阿云嘎蹲下来问:“这有什么好看的,你是猫吗?”
  郑云龙看起来有点生气,趴在地上划腿支手,更像猫了:“它怎么不胖啊?”仿佛旱獭不胖是因为阿云嘎没有喂养好,虐待了它,阿云嘎必须为此负极重大的责任。
  按照他的理解,来到草原就是来到阿云嘎的家,那么阿云嘎应该多多发挥主人翁意识,事事负起责任来。假如阿云嘎跟他去青岛,大海却表现得不够热情的话,郑云龙也会在海边大力握草。
  道理不是这样说,但是阿云嘎对他总是很有耐心,解释道:“还没有到时候呀。秋天会胖哒。”
  “好,你立字据。”郑云龙说。
  阿云嘎好脾气地眨眨眼,干脆坐下来:“你又不认字儿。”他以为郑云龙要跟他斗一斗嘴,没想到郑云龙答道:“那咱俩岂不是很般配。”
  好天气,真是个好天气。
  “你想要的话,弄一个回来给你养。”阿云嘎说。
  “一只。”郑云龙一本正经地纠正他,“而且这里不用弄字。”他翻了个面,懒洋洋地闭起眼睛。其实阿云嘎说得没那么板正,倒更像母语是汉语的人。
  “那你要不要?”
  “不要。我养那个干啥啊?”郑云龙回答,“我都有两只猫了,我那个房子,哎哟,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。”
  “这就对啦。”阿云嘎笑了,“我也抓不到。”
  郑云龙跟着笑,笑得像金馆长:“阿云嘎,你真棒。”
  “而且抓野生的动物来玩不好。”阿云嘎把他捞起来,放在自己身上靠着,捻着他的头发往自己手指上绕,“天创造动物的时候,没有让他们给人取乐。”
  “那人拿什么取乐?”
  “人吧?”
  郑云龙转头,用他的铜铃大眼瞪着阿云嘎:“我猜你马上就要把你的快乐建立在老子的痛苦之上。”
  “你猜得太对了。”
  阿云嘎挠他痒痒肉,拧毛巾一样挤出有音阶的怪笑,哈哈哈,哈哈哈哈哈!郑云龙一笑,五官又移位了,怪模怪样的,谁看见了不想笑呢!看见的人都笑了。这时候他变得很像一条横贯大地的河,春天到了,水丰腴地涨起来,任过往行人掬一捧光润的波浪。
  “哈啊,嘎子……嘎子!求求你,别挠了,住手!我不行了!”
  郑云龙笑得泪都顺着眼窝淌下来,缩着肩膀,浑身上下没一处不哆嗦。阿云嘎过电似的也跟着一哆嗦,慌忙放开手,听郑云龙在他怀里粗重地喘气。
  蒙古人眼里水是最洁净的东西,得尊重水,不可以污染水,洗衣服洗澡做饭用过水不能再往河里倒。人干嘛要把河水弄脏呢!但是阿云嘎还是把一条河弄脏了,弄脏的过程类似于这样:他中了蛊似的紧绷绷直挺挺躺在河底,粼粼光斑落在他的脸上身上,像一些细碎的金箔。花瓣,枯草和濒死的蝴蝶从眼前流过,整个过程温暖熨帖,河心甘情愿。
  郑云龙被弄脏了依然显得天真,那种天真极其善于挑逗起人伤害和污损的欲望。风吹过河面是一定有痕迹的,阿云嘎不禁忖度,难道自己当真受到了引诱,是个被溺死在河里的受害者?
  青岛小霸王惨遭酷刑,眼圈儿红红的,怎么看也不像加害者的样子。这人要是哪天被抓进去,凭这双泪意朦胧的大眼睛就能被从宽处理。他捶了阿云嘎一拳,并且说:“我劝你不要太狂劲。”
  草原能力者则回答道,你听说过蒙古摔跤吗?这项运动不挑时间不挑地点大草原上随时随地都可以进行。
  能屈能伸立马成为青岛人最宝贵的品质。
  草簌簌地响,此起彼伏形成接天的波浪,四野垂阔,使人悲伤。乍一看处处都是相同的,其实有口蘑,有海泡子,有沙鼠洞,有一戳一蹦高的蚱蜢,黑翅膀绿翅膀的鸟俯冲下来,说不定就捉到嘴里。
  但是没有石头,没有石头,郑云龙就完不成组织交代的任务。他把口蘑掏出来给阿云嘎看,碎了两个,于是郑云龙把这归罪于阿云嘎挠他。
  关于这一点,阿云嘎无法完全证明自己的清白。要否认该罪名需满足两项条件。一是阿云嘎没有挠他,二是口蘑没有碎,两样皆不成立。所以阿云嘎告诉他没关系,吃下去都是一样的。
  “你吃牛,牛吃草,等于你吃草。”郑云龙是猫,猫想用什么逻辑就用什么逻辑,“草晒太阳,等于你晒太阳。”
  阿云嘎的脸诚恳得像个黄豆表情:“人都吃草,内蒙风沙就更大了。”
  “那再多种点树保养保养。”
  “有些地方它不能种树,只有草根它浅,才能活下来把土都固定好。知道吗?土非常薄,下面都是沙子,沙子再往下有煤。”
  阿云嘎像个醉美内蒙七日游的导游一样声情并茂:“我小时候看见火车从昭乌达盟运煤来。内蒙古一部分以前是海。”
  远古的,广阔的海,土层翻开能找到水生生物的化石。那时候世界上还没有人的踪迹,也没有羊,阿云嘎的家乡在海边,郑云龙的家乡在海底。天上飘的是云,地下跑的也是云,天上地下蓝成一整片,风像一条汹涌透明的河。如果有人,那就是个牧云的人。
  牧云的人在歌唱。歌声不像什么,歌声就是歌声。鸟儿像歌声,湖水像歌声,蓝天像歌声,新长出来的草叶也像歌声。歌声从阿云嘎肺腑中奔涌而出,郑云龙听不懂蒙语,可是声音已经猝不及防,把他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全裹住了。那一刹那蓝天映在湖水里,鸟儿落在草叶上,一朵云途经头顶,巨大的影子在大地上缓缓滑行。
  阿云嘎唱歌时,平均半分钟要低头看一眼郑云龙的脸,好像郑云龙脸上写了歌词,不看就没法唱下去了。蒙古男人心中饱含柔情,带着那样的柔情看人,简直能把人的衣裳和羞耻心都看没。
  每次他去瞧郑云龙,郑云龙也刚好看着他,有的人会管这叫默契。另一些人则知道,如果你每次都想和某人对视,唯一的方法就是一直看着他,等他的眼光挪过来。
  等他唱完,郑云龙抬起手用力鼓掌,又问:“什么意思?”
  阿云嘎翻译给他听。歌词挺长,翻译成汉语却只有简单的四句:
  
  “云从哪里来,云到哪里去。”
  
  “我心爱的人啊,你的心思在哪里。”
  
  “云从海里来,云到山里去。”
  
  “我心爱的人啊,你比云还要善变。”
  
  “噢。”郑云龙想了想,“诃额伦是云,是不是?”
  “是,”内蒙人笑眯眯的,双眼皮褶子和眼尾都缠在了一处,“我心爱的人是你。”
  他们在草地上又待了一会儿,看见远方的乌云飘过来,贴着草压在人的脑袋上。它们看起来重且冷,边缘是银白色的,仿佛一群挣扎着往下掉的落水羊。成吉思汗当年若骑这样的羊上战场,还能征服草原吗?
  “要下雨啦。”阿云嘎说。
  “能不能下酒?”郑云龙无意识地舔嘴,“我就张嘴在这里躺着。”
  阿云嘎把他拉起来:“走,走,回去。”
  天好低,郑云龙的头发胡乱地飘舞,这令他觉得自己很帅,仿佛这场风是自己招来的。接着郑云龙吃到了自己的一点头发尖,还有几颗极小的沙粒。他把沙粒放在唇舌之间仔细地咂摸了一下。沙子有股腥味,和泥土的腥气不同,土苦甜而沙咸涩。他拽住阿云嘎的手:“跑什么,前面还不是在下雨?”
  “总有地方躲。”阿云嘎握着他的手腕,力度和温度都要把他拉进春天里。“一直跑,就有不下雨的地方。”
  他们到家,云也到家,隆隆雷声好似大石从屋顶滚过。郑云龙头发跑得乱糟糟一团,他拿手指扒拉两下,阿云嘎一边给他找镜子,一边笑他。
  “大龙,你这脑袋像一个……美国的那个,什么球,什么什么球。”
  郑云龙心想,傻逼才告诉你是橄榄球。
  镜子年纪比阿云嘎还大,郑云龙对着这面土气的红色塑料镜子梳头发,梳子也年迈,缺了很多齿。他龇牙咧嘴:“嘎子!越梳越打结!”阿云嘎哈哈哈地笑,并非幸灾乐祸,只是觉得很好玩:“我又帮你做头发啊。”
  他们的牙齿都不是非常整齐,但是不影响说话,不影响唱歌,也不影响笑。外面噼里啪啦地下雨,好像放小鞭炮,屋子里面却很安静,郑云龙问:“下雹子了?”
  “对。”
  “快六月还下雹子啊?”
  阿云嘎不好意思地转他的两个大拇指,仿佛下雹子也是他的不对:“近几年气候很反常的。”
  “那下雨你们一般干嘛?” 
  “在家睡觉?”
  “我报警抓起来把你,你流氓罪。”
  “怎么逮着车就上呢,你也流氓罪。”阿云嘎反驳。
  郑云龙说,七八十年代才有流氓罪,现在没有了。
  “内蒙有。内蒙还有收音机,喇叭裤,没剪标签的蛤蟆镜。”
  “都是你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买的。”
  阿云嘎吵不过他,又舍不得教他蒙古摔跤,只好作罢。
  “你喜欢草原上的雷雨吗?”阿云嘎问。
  “我最烦雷雨。”郑云龙悠悠地拨弄了一下刘海,“来时不打招呼,去时不做商量,哗啦一下迎头盖脸把你打得湿透,他还乐呢。”
  “你看,”他把老镜子举到阿云嘎面前,“他还乐呢,亏他还能乐得出来。”  
  “等等,”阿云嘎突然说,“我听到敲门声。可能人家要进来避雨,咱们腾点儿地方给他。”
  郑云龙从保温杯里倒了两杯热水搁在桌上,阿云嘎在门口和人打招呼。
  “嘉!”牧民大叔客气地摘下帽子,又掏出来一瓶啤酒,半袋红糖。要冲红糖吗?郑云龙问。阿云嘎不说话光摆手,摆得很有点一家之主的意思。他妈的,蒙古男人。
  大叔和阿云嘎聊天,把阿云嘎聊得连连点头,郑云龙听不懂蒙语又困了,眼神痴呆表情放空望着天花板,想象上面有一只小蜘蛛。
  蜘蛛差不多吐丝到窗台的时候,郑云龙模模糊糊感觉有人在拍他。大龙,大龙,怎么睡着了?算了,你睡吧,我出去一下,很快就回来哒。
  郑云龙的长眼睛揭起来一条缝,看见大叔站在门口,手里拿着圆帽子,阿云嘎找了钉子又找锤,满屋子乱转。
  蒙古人不爱讲以后,只爱说过去和现在。别人有难,说以后帮忙,就等于说不帮忙。阿云嘎最后咚隆哐啷翻出来好大一块塑料布,抖了两下,顶在头上往外跑。郑云龙套上鞋,紧跟着小跑几步,一撩就钻在塑料布下面:“他说什么?”
  “他说下大雨,屋顶垮下来一块,叫我帮忙看一看。”
  “哎哟,”郑云龙很吃惊,“那怎么坐这么半天才说?”
  “哪有进门就开口叫人帮忙的。”阿云嘎解释道,“再着急也要讲礼貌,不然就会像个……”
  他想了半天:“像个贼娃儿,像个小偷。”
  郑云龙不知道为什么不讲礼貌会像小偷。小偷中大约也有讲礼貌的,但是他被别的事转移了注意力,暂且无意为其申辩:脚上这双鞋穿了十年,终于在今天发现鞋底漏了,下雨天现出原形,又湿又黏,跑起来吧唧吧唧地响。
  “完了,泡坏我一双鞋。”
  “这鞋哪是泡坏的!”阿云嘎的叹气声混在其他声音里,小得几乎听不见,“真是冤枉。”
  说是屋顶垮了,其实也就一个小角落,钉子锤子都用不着。阿云嘎登上屋顶,匍匐把塑料布铺开,等雨停了找专人来修。郑云龙在屋里面接应他,踩得到处都是湿鞋印儿。碎砖末子稀里哗啦往下掉,他喊:“小心点儿,嘎子!”
  “你也小心点儿!”
  人生能有几回对着头顶的洞喊话的经历呢,除非你是旱獭。郑云龙心想,不能再胖了,不然为什么不让我上屋顶让嘎子上,就是免得对屋顶造成二次伤害。
  “不要靠避雷针太近。”郑云龙叮嘱他,“离天线也远一点,装好了就快点下来。”
  “雨要走了,”阿云嘎抬头看了一眼,“它要去西边的草场,还想看看山。”
  “山里有闪电应该挺好看,咔一下,照相机似的。拍下来带着走,拍立得。”郑云龙说。
  “我帖帖那一辈牧民以为闪电会带走人的灵魂。没有灵魂,人就变成傻子,饿了不知道吃饭,困了不知道睡觉,挨打也不知道痛。”
  郑云龙点点头,问:“那看到喜欢的人还认不认得?”
  “认得呀,喜欢的人别说是傻了,就是死了也认得。”
  郑云龙又点点头:“你说得对。”
  闪电把人的灵魂带走了,谁把阿云嘎的灵魂带走了?郑云龙仰着脑袋得意地想:是我,我到上海去,他的魂就跟着我走了。
  空气里洋溢着春天的味道,喉咙气管都涂着薄荷似的,吸气时满腔的清凉。那种辽阔的哀愁又席卷而来,像一场无可躲避的雷雨,某人拉着他的手腕飞奔,相信前方总有遮蔽。
  雨始终落个不停,云却带着雷雨飘远,铅阴色的云下挂着白茫茫的帘,直往天边外飞去。头顶太阳光灿灿、明晃晃,叫人睁不开眼睛。老乡从破屋里翻出一把琴,登上梯子,硬塞在屋顶上的青年手里。
  现在的日头是最高的,阿云嘎坐在高高的房顶上拉琴,背后满是蓝天。从前郑云龙见过他唱歌,没有琴,也就是这么随便地坐着,好像一个牧云的人。后来郑云龙从这间面南的房屋走出来,阿云嘎就把琴放下,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。
  笑容代替他跃下房顶,迎面把郑云龙抱了个满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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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0-12-9 02:13:55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
完了,有一个车,现在得发在楼里锁不了了!!!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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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0-12-9 02:22:53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
【挚友关系】
特殊朋友,特殊关系
  
  凌晨四点半,郑云龙试图在列车中铺把自己摊平,透过眼皮望见朦胧的月白。月白铺在眉毛上面和嘴唇下面,给他带来了一个阴凉潮湿的梦。
  他梦见他的班长站在荒原上,四野空旷,草长到人的腿弯那么高。在模糊的晨曦里,阿云嘎的头发呈现出闷青色,瞳仁很黑,光全聚在一点上,亮得惊人。
  郑云龙在梦里奇怪地眨了眨眼,醒了。
  火车从北京开到厦门,一路经过绿油油的小村庄。梦境的主角好端端躺在他对面床上,由于腿太长,很不舒服地蜷缩着——阿云嘎刚洗漱回来,胡子拉碴的,头发挡着眼睛,似乎已经醒来很久。
  “你在唱歌。”阿云嘎看他也醒了,向他露出慈爱的笑容,“睡觉还在唱歌。”
  郑云龙刚睡醒就胡说八道:“梦到你拉我起来出早功,我宁死不屈。”
  “唱得太凄惨了,很像早功。就是听不出唱的是什么歌。”阿云嘎遗憾道,“下次一定得录下来,让你自己也听听。”
  车厢里充满朦胧的烟味儿,空调工作了一夜,吹出带灰的冷风。郑云龙看不见但能闻见,他像只猫一样,光凭着气味就能认出早晨。
  下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回来,听他们聊天,抬头问:“两个帅小伙子是兄弟啊?”郑云龙胡说八道,告诉人家:他是我舅。别人就说,你舅舅挺年轻嘛!两个人哈哈哈地笑,怕吵到睡觉的旅客,笑得很憋屈。别人又说,外甥像舅,你们两个长得很像嘛!两个人又哈哈哈地狂笑,这次忍都忍不住,不得不把嘴紧紧捂上。
  刚入学的时候,郑云龙的妈妈送他来学校报道。阿云嘎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管她叫姐,从此就成了郑云龙的舅舅。舅舅要负责照顾外甥,早上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,外甥要负责叛逆,把舅舅气个半死。如此说来,这一对舅甥实在是太称职了,现在已经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。
  大二那年暑假,郑云龙盛情邀请阿云嘎去青岛看海。阿云嘎诚恳发问:“山东省会是哪儿,是不是青岛呀?”
  王建新说:“不是吧。应该也不是威海……”
  “是大连。”
  “大连不是沈阳的吗?”
  “沈阳是个市,在吉林。”
  郑云龙实在忍耐不住,出言打断:“傻逼吧你俩?济南啊!”
  “你知道我上中学的时候地理多少分吗?”阿云嘎据理力争,“就比数学高那么一点点儿。”
  郑云龙答:“扯吧,民国时期哪有地理课。”阿云嘎听懂了暗示,对他重拳出击。
  王建新又开始推荐他的家乡,没什么好玩的,但是好吃的很多,而且不远。阿云嘎象征性地揍完郑云龙,依旧坚持他的看海计划,王建新就悻悻道:“他损你,你还跟他去玩,这不是欠吗!”
  阿云嘎想一想,努力组织语言:“大龙去鄂尔多斯,就不欠了。”
  王建新脸上缓缓浮现出一种部落长老听人讲微积分的困惑表情。
  接着,阿云嘎向每一个愿意或不太愿意听的朋友宣布,他要去青岛度过快乐暑假。大家得知后纷纷衷心祝愿,班长,你可千万别被郑云龙那小子气死啊!阿云嘎说,怎么会呢,就凭他也能气死我吗?大家又劝他,大龙嘴虽然欠点,人还是挺不错,班长下手轻点,别把他打死啦!阿云嘎就谦虚道,不会的,不会的,我一定注意。
  最终,两个一米八有余的小伙长手长脚躺在郑云龙的私家床上,把床都躺得小了很多。假如两人叠着睡,就能宽敞一些,但是谁也不乐意被垫在下面,所以依然挤着。
  “哎,大龙。”阿云嘎突然在黑暗里碰碰他的肩,“我能摸你的肚子吗?”
  “行啊,随便摸。”郑云龙不以为意,摸就摸吧。他不健身,肚子肉的确很柔软,有时候睡前躺在床上自己也摸着玩,摸一摸,捏一捏,手感上佳。
  “真的很舒服。”阿云嘎的手已经沿着T恤下摆钻进去,触到富有弹性的光滑皮肉,“有点凉,我就没有这种肚子。”
  郑云龙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:“你要是喜欢,我倒贴钱送给你。”
  “这多好啊,夏天凉快,冬天暖和。冬暖夏凉。”阿云嘎语气中充满真诚的向往,真诚既使郑云龙无法生气,又使他气不打一处来。
  “要真觉得好,以后早上跑圈你替我点到呗。”
  阿云嘎发出“那不行”的声音:“我得对你负责任啊。”
  郑云龙听得耳朵发烫,顺水推舟地打个哈欠,说:“摸我肚子要收费的,你办个会员卡,我给你打八折。”
  “在哪儿办?”阿云嘎问。
  郑云龙往他脑门上拍一下,说:“滴,办好了。”
  阿云嘎又问:“怎么收费啊?”
  “先欠着,满五千万优惠十五。”郑云龙倦意上来,说话声音渐渐低下去,“你困不困……我有点困了。”
  第二天醒来,阿云嘎的手竟然还在他衣服里,T恤撩起大半,那只手就堂而皇之地贴肉放着,随郑云龙的呼吸起伏。这样也能睡得好,郑云龙佩服自己,诺贝尔要是有睡觉奖,首先就得给他颁一个。
  “醒啦?”阿云嘎对着他后脑勺说话,如果从天花板上看,他们俩侧躺着叠在一起,就像半边书名号。郑云龙半睁了一会儿眼睛,突然翻过身,也去摸阿云嘎的肚子。
  怎么没有肉!他愤恨地拍了两下,好像买西瓜剖开发现全是西瓜皮。阿云嘎被他打疼了,吐一口气,说老实点啊,我答应同学们不揍你哒。郑云龙得寸进尺,嬉皮笑脸地说,班长说话算话!又没轻没重地拍了一下。
  阿云嘎从不主动伤人,好比游戏里的一个黄名怪,你戳他一下,他说,干嘛呀?你又戳他,他说别闹。再戳一下,他才会事不过三地动手揍你。郑云龙见好就收,正要翻身下床,被阿云嘎一把捞回来,挠他的肚皮,挠出丰沛的眼泪。
  火车摇摇晃晃,开过小村庄。他们在下午抵达厦门,安置好行李箱,转身就去排练。郑云龙斜靠着门框,手里转房卡,催阿云嘎快点换鞋。凌晨一点多回来,他也是这样转着房卡,催阿云嘎快点洗澡。
  没房了——便宜三十块——三十块不是钱吗,你很有钱吗——反正是舍友——亲都亲过了——大床房就大床房吧。他们俩又躺在双人床上聊没有边际的天,好像还是念大学的时候,知道明天早起,今天也要熬到深夜。
  “挺好的女孩,怎么跟人分手。”
  “她说我和她想象的不一样。”郑云龙慢慢地回答,“很多人和自己的想象谈恋爱……希望她能找到那个人。”
  “大龙想象中的人是什么样的?”
  “我没想过,你信不信。”
  “肯定不信。”
  “那你想象中的人又是什么样的?”
  阿云嘎便长久地沉默下去,久到郑云龙以为他睡着了。郑云龙有点儿犯困,打了个哈欠,突然听见班长问:“大龙,我能摸摸你的肚子吗?”
  郑云龙慷慨地摊开自己,像一只毫无防备的、毛绒绒的小动物,接纳许多喜爱和抚摸。那只手先是揉了几圈肚子,评价道:“瘦了,没以前手感好。”
  “那我算你便宜点。”肚子的主人答道,“我薄利多销。”
  “都能摸出肋骨了。”
  “本来也摸得出。”郑云龙替自己打抱不平。
  手往上移,一根一根数着,大拇指来回摩挲,终于停在胸口上。阿云嘎用他严肃的,还残留一点奇怪口音的普通话问道:
  “大龙,我可以把脸埋进去吗?”
  
  “嘎子,你知道吧,男人的胸就是个装饰品,没有实用性的。”
  郑云龙身体里上紧了发条,绷得细细发抖,还要强作镇定。阿云嘎岂止是埋,简直是一头扎在他胸口又吸又舔,把郑云龙按得直往后仰,献祭般拧着脑袋。
  “你身上好香。”
  “咱俩都用的酒店沐浴露。”郑云龙东拉西扯,他觉得自己正处于一种古怪的暧昧氛围之中,并且竭尽全力试图打破它。
  “而且很甜。”
  黑暗里,郑云龙脸红到了耳朵根,“太色情了这个,你小点声。”
  “没事。”阿云嘎安慰他,“外面不能听见。”
  不说外面还好,一说外面,郑云龙耳朵似乎突然比平时灵敏了几十倍。墙壁里水管流水的声音,楼上人拖动凳子的声音,马路上车呜地开过去。
  “大龙,你说我们这算什么呢。”阿云嘎的话模模糊糊,带着吮吸的啧啧水声。
  “不知道。”
  阿云嘎埋在他衣服里:“那明天起床咱俩还是兄弟吗?”
  郑云龙眼前闪过一刻空白,灵魂抽离,大脑漂浮在纯粹的白色里,全然无痛,像是喝醉了。
  “是啊。不是兄弟还能是什么?”
  原来不是没有疼痛,而是疼痛超过了他的阈值,袭来的瞬间反而感受不到。他后知后觉地被击穿胸口,忍不住蜷缩起来,温柔地抱住胸前那颗毛茸茸的脑袋。声音从胸腔共振到头颅,骨骼嗡鸣,饱含着郑云龙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爱意。
  他完成了一个牺牲品的转变,任凭阿云嘎挤压、占据和割裂,如顶精美的丝绸从中扯作两半,一半被供奉,一半被践踏。
  “也是。还能是什么。”阿云嘎声音闷闷的,听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。他把头从T恤里拔出来,问道,“我可以亲你吗?”
  “这个就算了。”郑云龙的口气带着点刻意的漠然,“又不是没亲过。”
  “大龙~亲一下嘛,又不是没亲过。”
  阿云嘎竟然拿他自己的话来堵他,郑云龙哑口无言。每个演员都知道,在舞台上亲和在床上亲,根本就是两码事。他在黑暗里舔了舔嘴唇,又咽口水。声音太响,肯定被阿云嘎听见了,郑云龙感觉他在笑,热烘烘地凑过来,完全就是个毛头小子。
  “说话算话,只许亲一下啊,就一下。”
  郑云龙闭起眼睛,嘴还在说话,阿云嘎来亲他的时候,他马上把嘴也闭上了,阿云嘎的嘴唇先碰到了他上唇的绒毛,然后才碰到嘴。真的是温热的,和他们对彼此的记忆一模一样。
  上高中的时候,郑云龙经常听见各路老师训话,耳提面命他们不要早恋,早恋就是在错误的时间,错误的地点,和正确的人发生了正确的关系。现在他一边亲与被亲,一边思考自己的状态。
  时间是晚上,不可谓不正确,至少很隐蔽。地点是床上,也挺正确。人是自己的好兄弟,这个就有点古怪,好像说不上特别正确,仔细一想也没什么错误。
  郑云龙就这么愣着想了一会儿,直到他感觉阿云嘎未经同意,就把舌头伸进来了,并且还咬他的上嘴唇,仿佛咬破了皮,哪怕不流血,明天也要肿得很难看。于是他勃然大怒,跟人在床上扭打起来,但是嘴还连在一起,好像一对儿磁性冰箱贴。
  众所周知,阿云嘎从小受到诚恳朴实的教育,答应了只亲一下,就只亲一下,也没有人说过一下到底亲多久。郑云龙明明可以指出这一点,然后两个人各自睡觉,但是他装聋作哑,任由事态发展到这种地步,很明显他也应该承担部分责任。
  两个小伙子打架不说惊天动地,至少也会惊动隔壁,事实上却根本没发出什么声音,说明并不是认真在打,表面打架,实则是在调情。
  打到最后郑云龙被阿云嘎压在身下,控制住四肢以及头部,唤醒了在学校拉筋的感觉,就奋力挣扎起来。阿云嘎会错了意,以为把他压疼了,便改为跪在他双腿之间,手还在摸他的肚子。郑云龙快受不了了,猛一把把他推开,怒斥道:“搞快点!”好像接吻之前是个山东人,接吻之后就变成四川人,被一个吻搞得分不清东西南北。
  漫长的接吻是做爱的前戏,他们两个躺在床上乱亲之前,同样经历了漫长的铺垫。一旦承认这一点,就得承认之前的友谊是前戏,这将对他们的关系产生巨大损伤,解决办法就是:根本不承认这是做爱。
  不是做爱又是什么,他们可以不去想,箭在弦上,却不能不发。郑云龙穿了个宽松的及膝短裤当作睡裤,裤管宽到能跟阿云嘎同穿一条去参加二人三足比赛,因此几下就被人从腰脱到脚脖子。他两条腿乱蹬,劲儿又大,被实实在在蹬一脚也很不得了。两个人扭成一团,像打闹像玩耍,就是不像做爱。阿云嘎颇费了点力气制服他,伸手把人两条腿捞在胳膊肘里,郑云龙抬起身子,伸手嗖地把他裤子上的绳结扯开了。
  “妈的,真拼刺刀啊。”他说。阿云嘎听了就笑,把自己挤进他腿根细滑的软肉之间去,从根部摩擦到顶端,带来一些酸麻的快感。
  好沉。郑云龙觉得下腹沉重温热,阿云嘎像个皮肤饥渴症患者,变得比平时还要黏人,又要搞,又要摸要蹭的,平时强势的人来这么一出,他根本也没有招架之力。腿间一片泞湿,顶撞也不再是干燥皮肤磨蹭的沙沙声,而带上了咕叽咕叽的水响,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处穴道,被肉刃破开,退出时又合拢。
  随着最敏感的皮肤被反复按压摩擦,轻微的呼吸声也愈加粗重,填满这间小小的客房。堆积的量变引发质变,郑云龙忽然眯起眼睛,感到小腹发紧,胯忍不住一下下往前顶。阿云嘎停下来等,等他率先交代出来。郑云龙一个字也说不出——这和草草了事的泄欲不同,快感有些过于强烈了,简直像是坐在刹车失灵的汽车里冲下陡坡。等他回过神来,胡乱摸一把脸,发现眼泪沿着太阳穴往下流,在枕巾上淌了好大一片。
  郑云龙射出来之后立马犯困,变得软绵绵的,要不是因为快感太强烈,手脚间歇性地抽搐一下,阿云嘎都以为自己在奸尸。他没有这种癖好,又舍不得把郑云龙摇醒,就问:“还醒着吗?”也不等人家回答,光一个劲地抵着那儿磨,说明问不问与搞不搞根本没有半点关系。
  不应期被爱抚的感觉很不好受,郑云龙迷迷糊糊地推他,手上一点劲儿没有,更像在摸。阿云嘎变本加厉地折腾他,弄得他那么大个人整个儿缩起来了,膝盖也夹在阿云嘎腰上,浑身发着抖,嘴不自觉地微张,显出一种惘然的痴态。
  还知道我是谁吗?阿云嘎捏他腰上的软肉,他也没有反抗,大概四年前办的会员卡仍然有效。阿云嘎又拧他的乳头,终于得到反馈,被郑云龙水雾蒙蒙地瞪了一眼,眼眶好亮,阿云嘎甚至觉得自己站在白夜里,被一轮月亮凝视了。 
  再不完事我可睡了啊,月亮说,这都几点了!阿云嘎被他闹得哭笑不得,先连着说了两个我操,又说那你睡呗。睡屁,郑云龙抿一抿嘴,说我夹紧点,你赶快给我搞完。
  话说得很坦率,很大胆,说得阿云嘎一哆嗦,刚被他闹走一点的兴致又回来了,弄了二十来下,也出在郑云龙腿缝里,从腹股沟一直溅到胸口。郑云龙皱着眉,伸长胳膊嚓嚓抽了两张纸,胡乱把腿间擦了擦,纸团往床头柜上一扔,说快睡,明天咱们去鼓浪屿。
  
  青岛的海是铁做的,天空压得很低。厦门的海则更温柔,傍晚的云呈现浓淡紫色,泛着漂亮的橙,好像莫奈那张出名的画。天上有多少星星,海里就有多少星星,掉在水面上,被浪花打得散开又聚拢。阿云嘎对海的记忆,大部分都与郑云龙有关。
  “来来来。”郑云龙喊他,“来拍个照!”
  阿云嘎向后仰,虚虚靠在郑云龙肩上,把自己放进取景框里去。郑云龙却说:“等下!我换只手拿手机。”
  “那我不动了啊。”阿云嘎在咸涩的海味儿里仔细辨认郑云龙的气味,好像也是咸的、腥的、温热的,眼泪、汗水或是血液。
  “好了好了,”郑云龙倒数,“嘎子,三、二、一!”
  咔嚓。
  “挺帅的,”郑云龙咧着嘴傻笑,“今年最帅的自拍,摄影师,我。”
  阿云嘎还是会想,自己喜欢郑云龙哪里。慵懒、随性、不修边幅,同时又包容、温柔、一往无前。
  后来他又想,郑云龙这个人作为人的一切属性都是他所不能抵挡的。所谓喜欢,就是他长得奇形怪状像个骆驼,每天做一些少儿不宜的鬼脸,你也会疯狂鼓掌说哎呀好可爱好可爱。不喜欢的人,长得再帅性格再好,你也只会问他有没有听说过大龙。
  阿云嘎做了个梦,梦里他站在荒原中央,透明的月光洒下来,风在草叶间温柔地簌簌穿行。大地上是看不见大地的。四面八方没有路,四面八方又全是路。
  可以去一切地方又没有去,这就是阿云嘎站着的地方。可以成为一切关系,但没有成为任何关系,这就是挚友关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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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0-12-9 02:36:55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
哼哼,我的好朋友答应给我写香香滴寡妇文学,士官嘎x新寡小郑,只有收藏和互动的小孩才能最先看到!
——
将军死了,每个人都想得到将军的秘密遗产,而那活棺材似的将军府里只留下了他艳光四射的妻子。无数冒险家想要狩猎玫瑰,但只有一名士官偶然地发现了一个秘密——每到深夜,宅子里会出现另一个人,另一个苍白,怯弱,孩子般徘徊的身影。暗巷里的,究竟是一抹白月光,还是一颗白饭粒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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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0-12-9 08:24:12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
NihilSupernum 发表于 2020-12-9 02:36
哼哼,我的好朋友答应给我写香香滴寡妇文学,士官嘎x新寡小郑,只有收藏和互动的小孩才能最先看到!
——
...

我要看我要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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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0-12-9 10:27:29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
万年长蹲!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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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0-12-10 00:52:42 | 显示全部楼层
蹲一下,等等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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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0-12-10 09:32:28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
我也来蹲一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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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0-12-10 11:27:31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
啊啊啊啊介于文学和现实,修辞像是在半空,是一朵云和另一朵云的故事所以才这样绵缠,浪漫又梦幻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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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0-12-10 14:53:56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
我也想摸大龙肚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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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0-12-11 01:15:42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
好温柔好明亮 爱跑火车的俩人推推搡搡 唰地一下脑子里各种画面就出现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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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0-12-11 01:46:06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
1515摸摸肚皮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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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0-12-11 11:43:02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
【庸俗浪漫】
超级英雄嘎x双性龙
 
  阿云嘎是个超级英雄,也就是说当需要的时候,他得挺身而出拯救世界。超级英雄和大家在电影上看到的不太一样,他们未必有一个酷炫的名字,也不一定有一套华丽的装备,像阿云嘎这样的超级英雄就默默无闻地住在移民区的破筒子楼里,和小诊所、洗头房还有大排档紧紧挨在一起。
  街角的洗头房往往在六点多钟亮起灯,粉色的灯,窗帘放下来,映出里面晃动的人影。说是洗头房,其实大家都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地方,有的直白写着“xx发廊”,有的取一个风雅的名字“在水一方”,有的干脆不挂牌,卷帘门放下一截,里面的风情欲盖弥彰。
  阿云嘎路过一家这样的洗头房,橱窗里放下白色的窗帘,透出暧昧的红晕。他往里面瞟了一眼——不知道为什么,那一眼紧紧地捉住了他。在几个玩手机的女人当中坐着一个长发男人,身材很高,穿着一件格子衬衫,像没有骨头一样靠在沙发上,呆呆地咬嘴皮。
  这里有一个男的,看起来不像顾客,顾客通常不会躺得这么随和,应该是员工。或许有女客人会点他,阿云嘎想,也可能,男客人。当兵的不挑长官,妓女也没法挑选嫖客,从这点上看,他们是一模一样的。
  每次经过这里,阿云嘎都忍不住多看几眼,那个男人总是趿着一双拖鞋,长长的刘海挡住脸。发廊里的女孩子喜欢他,拖着长音喊他大龙——大龙——声音清脆,不是招徕顾客的那种妩媚调调。大龙会做饭,中午的时候总是抄着锅铲弄两个菜,四五个女人围蹲在茶几边上扒饭,夸他的手艺。他很少笑,被夸的时候却笑得很羞涩,温柔得像一张在夏夜晚风中被吹起的床单。
  最开始阿云嘎只是有点好奇,他想知道这些人是怎样生活的,生活会把她们塑造成什么样子。他发现不接客的时候她们也会玩手机游戏,而且有些玩得还不错,段位挺高;有人会理发,是那种真正的理发,只是会理的发型很少,有个误入的男人在里面剃了寸头。阿云嘎骑着单车路过时,下车一边推着一边朝里看,女孩们冲他笑,大龙坐在沙发上面,眼睛追着他移动,仿佛他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,比如会跳舞的蓝色兔子什么的。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,阿云嘎走出去一段儿路之后,便发现自己握着车把儿的手心已经满是热汗。
  有很多次他想要走进这间门面房,有很多次他都放弃了,好像去嫖娼比拯救世界还要让他紧张。那天他终于打定主意进去问问,隔着半条街就感到有些退缩,脚抬起又收回,收回又抬起,经过门口的时候一咬牙,腿却不听使唤地绕过这家店,继续向前走去。
  “去哪里。”
  有人朝他搭话。阿云嘎的嘴唇哆嗦了两下,他抬起眼睛,大龙站在最高的那一阶上,正在用一条浅色毛巾擦头发,微微垂着脑袋。大龙身上扑来一阵潮湿的洗发水香氛,仿佛夏夜里的那条床单打得透湿,严密地贴在阿云嘎的脸上。水珠从黑色的发梢滴滴答答地落,流过下巴那道圆润的弧线,白色T恤濡湿了半边肩。
  阿云嘎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什么——实际上,他落荒而逃地回到家中,几乎失去了大部分关于这件事的记忆。大龙好像对他笑了,又好像没有,他的心跳得很高,很重,已经不在它该在的地方了。他的手里攥着一张小卡片,正面印着花里胡哨,一看就是从网上扒来的图——店里没一个人长这样。背面是电话号码。
  第一次打这个电话号码需要一些勇气。阿云嘎在酒店里开了房,坐在床边一直舔嘴唇,电话接通得很快,阿云嘎先声夺人:“有男的吗?”
  对面捂住话筒,过会儿回答:“有。”
  阿云嘎报了地址和房间号,不久就有人敲门,他冲过去开门,结果不是人来了,是他叫的外卖。外卖小哥探头往房间里看了一眼,说:
  “记得给个好评,谢谢。”
  “不客气。”阿云嘎回答,“你来得真快,应该的。”
  大龙还没来,阿云嘎接水扑了把脸,盯着镜子里的自己。镜子里的那张脸不是他生来的面孔,他本来高鼻深目,有一副十分美丽的骨架,如今变化成了一个五官平淡的男人。如果说他天生的脸是博物馆镇馆的藏品,如今这张脸就像是角落里的消防栓,同样摆在大厅里,却不会有人多看一眼。对于一个超级英雄来说,这是隐藏自己的好办法,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,他不相信有人会爱上这样一副无趣的面容。
  敲门声响起,笃笃地响了三下,这次门口是大龙,打开门的那一瞬间,阿云嘎从他脸上看到了明显的,一闪而瞬的瑟缩。大龙咬了咬下嘴唇,还是侧身进了屋,阿云嘎说不清楚自己是希望他进来,还是不希望。他身上有熟悉的洗发水的味道,来之前大概很认真地洗过澡,穿着格子衬衫,里面竟然另有一件白色的工字背心,阿云嘎差点笑出声来,想到是在床上,多少忍住了。两个人坐在床边,彼此都有点儿紧张,大龙问:“做不做?”
  “做……吧。”阿云嘎说,大龙于是伸手把床头灯关了,就着微弱的光戴套,另一只手腾出来,随意弄了几下,扶着阿云嘎的肩往上坐。阿云嘎吓着了,赶紧拦他:“你不怕受伤啊?”
  大龙拉着他的手往下摸,潮湿的、温热的一片。阿云嘎突然不会说话了,变得非常讲礼貌,干什么都要先问。疼不疼,大龙,不疼吧?这么长可不可以,大龙?他还要问,大龙伸手把他的嘴捂住,一下子坐到了底。
  阿云嘎这下连呼吸都忘了。他忘情地顶撞,突然又变得很不讲礼貌,大龙推他,挠他,甚至咬了他一口,都没能让阿云嘎停下来。像在梦里一样,梦里大龙是一只动物,四肢修长,皮毛温暖,发出猫般咕噜咕噜的哀鸣。
  事后大龙爬起来洗了个澡,重新穿上了格子衬衫,礼貌地说“拜拜”,然后一瘸一拐地走了。大龙是如此富有职业精神,这让阿云嘎有点儿忧伤。他没有再打过那个电话,而是换上不同的脸,去店里找大龙睡觉,大龙不拒绝也不热情,懒洋洋的,一副做完快滚的德行,从不留人过夜。小白领送他带香味的花束,大龙笑笑收下,摆在橱窗里;穿紧身裤的高中生弹吉他唱自编的情歌,大龙请他滚出去;汽车修理工邀请大龙去兜风,他们打开车窗大声唱歌,五手老爷车半路抛锚,两人在后座上挤了一宿。
  去的次数多了,阿云嘎知道他喜欢蓝色,听摇滚乐,对电子产品一窍不通,知道了他叫郑云龙。那天阿云嘎用了最开始那张脸,大龙一看就笑了:“又是你。”他说,“我认得出每一个来找我的人。”
  那天郑云龙睡着了,头一次让阿云嘎在他屋里过夜。之后他们变得很亲昵,牵手、拥抱、接吻,像一对真正的恋人。郑云龙跟着阿云嘎回到筒子楼的出租屋里,屋子很小,转个身就能亲到一起,所以他们总是亲个不停。附近的KTV隔音都很差,他们接吻的时候,外面有人撕心裂肺地唱“死了都要爱”。
  最开始上床的时候,阿云嘎就发现郑云龙的大腿内侧有个圆形的疤痕,凹凸不平,阿云嘎每次都问怎么弄的,郑云龙每次都不肯说。他们搬到一起之后,郑云龙才告诉他,自己以前成绩不好,性格又很叛逆,原先在地下摇滚乐队做主唱。乐队解散的那天他喝醉了,醒来的时候在吉他手宿舍里,身下一片狼藉,伤口结着带烟灰的痂。吉他手给了郑云龙五百块钱,郑云龙没收,一拳把吉他手揍得鼻血长流。后来到药店买避孕药,郑云龙身上只剩下几个钢镚,掏钢镚的时候从裤兜里掏出来五张带血的钞票。
  “我不想用这个钱。”郑云龙说,“但我更不想生他的小孩。”
  “那人是个混蛋,”阿云嘎轻柔地回答他,“大龙,你把他忘了吧。”
  郑云龙没有回答,他捉着阿云嘎的手,按在那个烟头烫出的疤上。
  他们在这间出租屋里唱歌,做爱,讲故事,日子每天都一个样。今天和明天一样,明天和后天一样,睡觉之前把今天藏在箱子里,早上睡醒翻出来,又把今天再过一遍。阿云嘎甚至搞到了一本诗集天天念,郑云龙笑话他,说他有志不在年高,被阿云嘎按在床上收拾了两顿。晚上,郑云龙就收到了阿云嘎写的诗:
  “我不会写诗,”
  “除了写你的名字。”
  战争还是爆发了。阿云嘎接到通知,必须马上赶赴前线执行任务。凌晨三点半,阿云嘎悄悄披衣起床,在郑云龙的唇上贪婪地亲了亲。这次他用的是自己真正的脸,额头抵着额头,泪水啪嗒掉在郑云龙的脸上。郑云龙眼皮颤动起来,睫毛抖得很厉害,阿云嘎怕把他惊醒了,怕郑云龙看到他的脸,更怕跟郑云龙告别。
  大街上空荡荡的,清洁工还没有起床上班,阿云嘎走在满是垃圾的贫民窟里,塑料袋和饮料瓶为他送行。
  阿云嘎是个超级英雄。和书里写的超级英雄不一样,超级英雄有很多的儿女情长。阿云嘎总是克制不住地想起郑云龙,在所有命悬一线的黑夜里,在所有千钧一发的阴谋里,在他喘气的时候,郑云龙好像就在他的呼吸之间。他变成过很多人,男人、女人,老人和小孩,没有人的地方他变成郑云龙的样子,在镜子前一坐就是一整天,夕阳西下,满屋都是影子。阿云嘎变成所有人,除了他自己,每当他看到自己的脸,就会想到那个凌晨,他抵着郑云龙的额头掉下眼泪。
  很多人说超级英雄很酷,其实不是这样的,他们中有些人一直觉得自己不是英雄,而是一个混蛋。
  几年后,阿云嘎又回到了他曾经住过的地方。他失去了两个脚趾和易容的能力,拄着拐杖,身上有几个枪眼儿,不过至少他活下来了,很多人没有这么幸运。
  破筒子楼更破了,房间已经租给了别人,一对小夫妻在里面吵吵闹闹地刷碗,吵着吵着亲起了嘴。阿云嘎好不容易拄着拐杖上楼梯,在门口靠了一会儿,歇歇他那条伤腿,又拄着拐杖下去,小孩子跟在后面学他走路,嘻嘻地笑。出租屋没有郑云龙,洗头房也没有,哪里都没有郑云龙,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。
  千方百计地打听了很久,阿云嘎才知道郑云龙早就不做活儿,因为怀孕生小孩了。小孩子很漂亮,鼻子挺,眼窝深,郑云龙不愿意带着小孩住在那种地方,就回了青海老家。
  阿云嘎道了谢离开,还没有走出多远,那个人又追上来捉住他,说不好意思,搞错了,不是青海,是青岛的海边。阿云嘎很想给他两拳,但是那个人马上转身跑了,跑得很快,他现在断了一条腿,力有未逮,只好在原地奋力地挥舞着拐杖。人越跑越远,他冲那人背影喊:
  “谢谢——谢谢你啊!”
  阿云嘎用身上剩下的钱买了一张到青岛的火车票。他查了地图,青岛火车站就在海边,火车开动,汽笛声中,阿云嘎隐约嗅到了海风的气味。
  
——彩蛋-云次方睡前故事——
  
  他两个睡完了,热汗腾腾地躺在那里,大龙懒洋洋的,似乎随时都会睡着,却还坚持赶阿云嘎走。
  “你不要着急赶我,”阿云嘎赖在床上,“有一件事没和你说过,其实我是内蒙古人。”
  “快走吧,腾格尔。”大龙推他。
  “是阿云嘎。”
  “我知道。”大龙凝视着天花板,好像天花板上在放电影,“那是闪电。”
  “名字很重要,”阿云嘎点点头,“世界刚诞生的时候,每一样东西都给自己起名字。花给自己起名叫花,石头给自己起名叫石头,太阳给自己起名叫太阳……”
  大龙笑了:“我们这种人,好的是没有名字。”
  “不要这样说,名字会生气的。”阿云嘎摸他汗津津的头发,“只有人不喜欢叫人,走到任何地方喊一声人啊!那么多的人回过头来答应,谁也搞不清谁在找谁……有个女孩生下小孩,她决定不给小孩取名叫人,因为人实在太多了。她决定叫孩子吉布楚和,因为云雀在她分娩的清晨叫得婉转动听,让她的眼泪像露水一样掉下来。”
  “别把我当小孩行吧。”大龙捂住他的嘴。
  过了一会儿,他又松开手问道:“吉布楚和后来怎么样了?”
  “吉布楚和死掉了。吉布楚和打水的时候跌进井里,吉布楚和挤奶的时候被牛踢到了头,吉布楚和八十二岁在十五个孙子孙女的围绕下心脏病发作。吉布楚和出生了,吉布楚和在母亲干活的时候出生在帐篷边,吉布楚和出生在熏波斯香的地毯上,吉布楚和被脐带缠住脖子,哭声像小猫一样微弱。无数吉布楚和出生,无数吉布楚和死去,她们不一定都爱自己的名字,但名字很爱她们,把她们和世界联系起来。每一个吉布楚和都知道云雀在清晨是怎样歌唱的……”
  他看到大龙已经睡着了,便止住话头,轻轻地用被子环抱住他,合上了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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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0-12-13 00:37:46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
和我聊聊天吧老师,和我聊聊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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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0-12-13 01:02:57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
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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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0-12-31 13:27:10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
【红白玫瑰】(上)
朋友给的生贺!因为太长所以分成了三节
http://hellowland.com/wid4919034
Wland正在维护中,预计18:00之后开放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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