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完结/纪实向】生日故事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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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郑云龙这个月第三次和他委婉地提分手了。

阿云嘎又点了支雪茄，躲在出租屋的厕所里安静地叼着。这是这间屋子里唯一一个有窗的房间，抽完后把上衣一脱，冲一把澡，郑云龙就闻不出来了。

从大学开始，阿云嘎就总管着郑云龙抽烟。第一次被逮到，是郑云龙假装苦情剧男主在宿舍楼下的寒风里吞云吐雾的时候。他从琴房裹着外套回来，看见穿得臃肿的郑云龙在路灯的光圈里45度角抬头望着天。北京的空气一般，郑云龙看黑板又总是眯着眼睛，比起说他在看星星，阿云嘎认为他更有可能在发呆。

“郑云龙你丫神经病吧，”阿云嘎狠狠抽了一下他的后脑勺，把他疼得直哼哼，“大晚上不回去洗澡在这里抽烟？你明早不起来了？”

于是郑云龙就被他提着耳朵拽了回去。

从此阿云嘎就总在郑云龙身上多留个心眼。有时候是早上收走他的打火机，要求他老老实实练完今天的舞蹈作业才肯还给他；有时候是只留给他一支烟过个瘾，晚饭前才能再拿第二根。就像是履行每日任务，他们一个管一个听，就这样结束了大一。暑假，他跟着郑云龙去青岛，在郑云龙的当面告状里被赞不绝口的赵老师热情地招待了。

当时哪能想到这会儿呢，阿云嘎狠狠抽了口指尖烧着的雪茄，比起当时装模作样的郑云龙来说，还是现在的自己更像苦情戏的男主一点。他的目光扫过排水口积着的一点点烟灰，想着等郑云龙回了屋，一定要好好管管他最近又燃起来的烟瘾。

想分手的原因简单得不行，郑云龙又开始怕耽误阿云嘎所谓的大好前程。

阿云嘎本人觉得这简直是放屁，没有郑云龙他还聊什么狗屁前程。有时候他甚至恶劣地想，是不是郑云龙根本不爱自己，所以才搬出这么个三岁孩子都能够拆穿的拙劣借口来糊弄自己？

算了，他也没什么底气去指责郑云龙。作为爱人，他做得也可差劲了，别说及格，他一直是拿个位数的学生。

阿云嘎掐灭了雪茄，准备在郑云龙回来之前冲个澡。

他承认自己一直都不太爱沟通，怕麻烦，在恋爱里尤为明显。他像是又变回了大学前那个沉默的放羊娃——只是现在没有羊了。他擅长捂着自己的耳朵和郑云龙共处一室，聊起爱时他满心欢喜，享受着和郑云龙共同浸泡在欢愉中的快感，一次没结束就又盼着下一回。他并不是个重欲望的人，他只是喜欢郑云龙而已，太喜欢。

但他很少说出口，也太习惯逃避郑云龙嘴里那些不中听的话。比如叫他好好吃饭，叫他别太辛苦，叫他离自己远点。阿云嘎总是假装自己没听明白，而后继续死皮赖脸地留在郑云龙身边。

毕竟他的爱人总归会原谅一个普通话二语的人的，不是吗？

这么多年过去了，他好像还是五岁时，套了件毛衣就往冰天雪地里跑去的小奥特根。雪粒比雨点更大，更明显，也更冷。有雪花顺着没拉好的领口落在温暖的身体上，激得他狠狠打了一个哆嗦，只得悻悻躲回家门口的屋檐下，扒拉起地上的小点儿积雪来。

他仍那样天真。他还自作聪明地以为，只要雪下不到他的身上，就不会冷了。

阿云嘎总是一手包办了两个人的柴米油盐，工作休闲。这导致他无意中可笑地忘记了郑云龙会长大，也会有他的顾虑和忧愁。就像人会变老，树会变黄。已经不是一声打趣般的“不听班长话了是吧”就能叫郑云龙对自己的安排心服口服、言听计从的时候了。他忘了郑云龙26岁，成家立业的年纪，自由自在的大人。

秋天之后就是冬天，和上台前要做些迷信手势讨个彩头一样奇怪而简单的道理。两个人的爱恨就这样僵持着被冻在房间里，在另一个只要八步半就能走完的小空间。爱很难填满它，可恨却多得装不下。郑云龙还是“甩”了他，抛下他一个人去了上海。赵老师和郑先生都知道了，而阿云嘎被排除在外。

“所以呢？我大半夜的庆功宴结束不睡觉，就听你说这些？”阿云嘎假意翻了个白眼，“你怎么能这么狠心。”

“不是，智障吧，不是说了找你提前过生日吗。”

郑云龙似笑非笑，在房间的抽屉里翻翻找找。

他找出一支打火机，旧得离报废就差点火了。阿云嘎认出来了，这是郑云龙离开北京前留在岛台上的打火机，是自己找回他的那天，亲手还给他的。

“17年我生日，你给我点蜡烛的时候，用的就是这支。”郑云龙两根手指捏着打火机朝着他晃了晃，老练地擦了一下开火键。火苗“噌”得一下窜起来，在手机屏幕前欢快地跳舞，庆祝着被电子烟剥夺去的，来之不易的自由。

“你23号有工作，我不打扰你睡觉，”郑云龙笑着说，“你现在提前许个愿吧。”

阿云嘎望着熟悉的打火机出神，又想起穿着无袖背心的，27岁的郑云龙来。

他们都比回忆里老了许多，毕竟离他上一次在生日的场合里见到这支打火机，已经快要过去十年了。

他笑着配合了郑云龙的要求，浮夸而虔诚地交握双手，闭起眼睛念念有词。

“不给我唱生日歌吗你？”他突然抬起头，目光炯炯地望着郑云龙。

对方做出思考状：“下次见面吧，当面给你唱。今晚肯定有很多人给你唱了，我怕你忘记我的。下次吧。”

阿云嘎对于这个理由不置可否，继续埋头许他的生日愿望。

那我希望和郑云龙能一辈子在一起，实现我们的音乐剧梦，然后再也不分开。

准备挂电话时，郑云龙突然叫住他。

“知道为啥给你讲那些吗刚才？”

阿云嘎摇摇头，对郑云龙这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为表示无声的谴责。

他看见郑云龙在视频通话的另一头笑得狡猾，一千公里的距离都挡不住他这古怪的窃喜：“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当时在饭店里许了什么愿望吗？”

阿云嘎又点点头，被耍得像个拨浪鼓。

“嗯，没猜错的话，八成就跟你刚想的那个差不多吧。”

“生日快乐，嘎子，快去睡觉吧。”

PuzurUtu

生日快乐。